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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能源车企淘汰赛愈演愈烈之际，1月6日，哪吒汽车官网宕机，再度引发外界对这家造车新势力生存前景的遐想。不过，网站已于当日下午恢复正常访问。
哪吒汽车法务部1月8日公开解释称，官网异常系因服务器配置升级过程中出现技术故障。知情人士告诉南都记者，官网瘫痪与公司经营危机关联不大，仅仅是巧合。
自2024年10月以来，哪吒汽车危机信号不断：欠薪、裁员、供应商讨债、停产、CEO“下课”接踵而至，让外界不免担忧哪吒汽车会否成为又一家倒下的造车新势力。
南都记者了解到，哪吒汽车现有股东对公司创始团队失去信任，对增资拯救持谨慎态度，管理层转而寻求外部资本。知情人士给出的乐观消息是：1月中旬有望引入一笔新的社会融资，但目前还未最终敲定。按公司法规定，增资引入新的股东，需要持有三分之二以上表决权的股东同意。然而，如果新股东以较低估值增资持股，可能导致老股东的股权利益被稀释。如何争取到老股东的同意，将是哪吒汽车能否解决燃眉之急的关键。
知情人士透露，正在洽谈引入的这笔社会融资，理想状态下将支撑公司未来一年的业务，“但之后还是要取决于自己的产品销量情况”。
哪吒汽车的资金流压力在去年6月提交的IPO招股书中早有征兆。
不仅2021年至2023年亏损持续扩大，而且现金储备也在急剧消耗。截至2023年12月31日，哪吒汽车的现金及现金等价物尚有28.37亿元；但截至2024年4月30日，现金储备只剩下4亿元，同期的借款37.7亿元、应付款和应付票据达52.8亿元。
据知情人士透露，哪吒汽车在2024年1月时就遭遇过一次现金流吃紧，随后4月中旬，浙江桐乡、江西宜春和广西南宁的国资平台共同向哪吒汽车追加至少50亿元投资，以支持公司IPO进程和国际化发展。增资后，哪吒汽车的财务状况有所好转，直至去年10月中旬银行抽贷前，公司账户上的现金还算充足。
知情人士称，银行突然收回贷款，叠加公司既有的高额债务，导致哪吒汽车陷入资金链紧张，账上的钱只够勉强维持发工资。但该人士并不清楚银行收回贷款的成因。通常情况下，企业经营状况恶化、资金用途违规等均可能让银行抽贷。
随着内部财务状况急转直下，去年10月中旬有员工在网络社交平台爆料称9月工资未发，将哪吒汽车的现金流问题暴露于众。
汽车订单下滑，现金“回血”减少。披露每个月的销售“成绩单”，已成为各家新能源车厂的惯例。资金危机以来，哪吒汽车未公布2024年最后三个月的销量数据，原因是销量不及预期。去年10月前，哪吒汽车的月销量基本维持在1万辆以上，但乘联会预估哪吒汽车去年10月批发销量仅有8000辆，同比下降33.8%。
供应商开始讨债，公司股权被冻结。去年11月8日，智能制造解决方案提供商埃夫特公告称，合众新能源汽车股份有限公司（下称“合众汽车”）宜春分公司有4819.5万元逾期支付，就此起诉哪吒汽车母公司合众汽车及合众汽车宜春分公司，申请4900万元财产保全。去年12月5日，营销公司福石控股对外披露，由于哪吒汽车迟迟未支付汽车销售推广服务的款项，福石控股子公司北京迪思公关顾问有限公司提起诉讼。天眼查显示，去年11月至今年1月12日，哪吒汽车有30条被法院冻结股权的记录。
公司断臂求生，大批员工被裁。去年11月7日，哪吒汽车传出裁员70%的消息，按N+1发放经济补偿金。而据南都记者了解，实际裁员比例约50%，目前公司人员规模已不到4000人。智驾研发团队、中后台和营销人员，是此次裁员的“重灾区”。裁员前，智驾团队有1000多人。哪吒汽车去年11月初曾就裁员回应称，公司正在通过精简业务、聚焦核心、组织优化和薪酬绩效改革等措施，构建更集中高效的组织架构，分部门按业务要求和未来发展需要进行整合。
随着负面消息不断传出，哪吒汽车原CEO张勇被迫“下课”。去年12月6日，哪吒汽车宣布，因战略调整需要，公司CEO张勇将不再担任该职位，转而担任公司顾问，而公司创始人、董事长方运舟将兼任CEO一职。
张勇退居二线，“公司经营状况是导火索，到这个情况下，总得有一个人来负责。”在前述知情人士看来，哪吒汽车走到如今的窘境，与创始团队的问题密不可分。
管理层和股东缺乏沟通，加剧了双方之间的信任破裂。南都从多方信源了解到，外部股东对哪吒的财务状况缺乏了解，有股东想查账，看看资金窟窿究竟有多大，但“创始团队却躲躲闪闪”。许多股东甚至是哪吒汽车欠薪出现时，才得知账上资金已到了快发不出工资的地步。
去年10月中旬舆情发酵之后，哪吒汽车背后较为关键的几个股东赶到公司上海总部开会。知情人士回忆说，这些股东当时也比较生气，抱怨管理层没有沟通。创始团队想让股东方投钱纾困，但股东没有给出确切信号。
综合IPO招股书和南都记者采访获悉，哪吒汽车背后有近一半的股权由国资持有。其中，宜春国资持股12.18%、南宁国资持股11.20%、华鼎资本（背后有四川国资）持有9.82%、安徽国资持有8.28%、桐乡国资持股6.62%。产业方的股东以三六零和宁德时代为主，各持有9.12%和3.04%的股份。
知情人士说，拿大量国资的钱，既意味着遇到经营困境不会像极越汽车一样轻易倒下，亦反映出创始团队从市场上拿钱的能力比较弱。这与方运舟和张勇的出身有关。二者于2014年创办合众汽车之前，分别在汽车制造业国企奇瑞和北汽工作，对市场的那套话语体系不是特别了解。“哪吒汽车虽然是一家造车新势力，但传统车企的烙印比较深”。
在业界看来，产品市场战略走偏，是哪吒汽车创始团队犯下的另一失误。
哪吒汽车经历过“高光时刻”，曾以15.21万辆的销量登顶2022年的新势力“销冠”。此后却一路“开倒车”，2023年年度销量下滑约16%，仅为12.75万辆，约为年度目标的一半。乘联会数据显示，2024年前10个月，哪吒汽车销量为8.59万辆，同比下滑12.13%，与哪吒汽车定下的30万辆年销目标相去甚远。
销量不景气，一大成因是哪吒汽车冲击中高端市场的失利。
起初，哪吒汽车关注18万元以下的廉价车型。2022年夺得“销冠”背后，售价8万元左右的哪吒V和售价11.78万至17.98万元的哪吒U立下汗马功劳：当年交付的15.21万辆车中，哪吒V和哪吒U两款车型合计占比接近98%。
但2022年下半年，哪吒汽车管理层的重心转移到了售价20万元以上的中高端市场。2022年7月31日，哪吒S上市，售价为19.98万至33.88万元。但汽车之家数据显示，2023年，哪吒S的单月销量仅为2000辆上下。回过头看，哪吒汽车当时杀入了20万至30万元价位段的“红海市场”。
多位业内人士向南都记者谈到，哪吒汽车管理层想以高端车型提升品牌调性，但把低端车型做到极致，同样能收获市场竞争力。相比之下，零跑汽车的定位比较清晰，持续主打性价比，哪吒转向中高端，就完全背离了既有的战略路线和市场受众定位。
哪吒S失利的同时，2023年4月，哪吒汽车进一步推出双门四座纯电跑车哪吒GT，价格也来到17.88万至22.68万元。哪吒GT虽然以9010辆的销售成绩登顶2023年跑车销量榜，远高于多款保时捷跑车，但一位分析人士称，这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管理层“自嗨”。后续数据来看，哪吒GT在2024年前10个月累计销量仅为1309辆，10月销量仅为1辆，均为哪吒汽车各产品销量倒数第一。
2024年，哪吒汽车也有战略纠偏的尝试，重走性价比路线。去年4月发售的哪吒L，价格为12.99万至15.99万元。这款车型的受欢迎度让哪吒汽车管理层超乎预期，上市35天累计订单破3万辆。然而，哪吒L高开低走，从去年8月开始销量回落。此时，哪吒汽车把注意力转移到哪吒S猎装，这款新上市的车型价格在15.99万元到20.99万元，被称为“全球最便宜的猎装车”。张勇当时在社交平台喊话称：“有猎装车，还买什么轿车啊？”但猎装车只是小众市场，无法给低迷不振的哪吒汽车带来销量爆发力。
经营危机漩涡中，有消息称哪吒汽车位于桐乡、宜春和南宁的三座生产基地全部停摆。对此传言，上述知情人士澄清：南宁工厂负责海外订单，由南宁国资在监控，海外市场一直在交付；宜春工厂是和宁德时代合作的电池组装厂，也没有停工；受影响最大的是面向国内订单的桐乡工厂，去年10月以后基本上处于停产状况。
据南都记者了解，去年11月，南宁国资股东还帮助哪吒汽车在南宁召开一场供应商大会，提供供应链金融支持，用以保障海外订单的生产交付。招股书显示，哪吒汽车2023年出口17019辆，占总销量的13.7%，同时还是2023年东南亚新能源乘用车排名前三的品牌。
据了解，在大多数现有股东不愿追投的情况下，哪吒汽车创始团队不得不四处“找钱”，包括向银团申请资金，以及到中东等海外市场寻求“白衣骑士”。一个乐观的消息是，1月中旬，哪吒有望引入一笔新的社会融资，目前正在积极沟通中，后续还需要股东大会的表决同意。
这轮融资能否顺利到账，还需要解决新股东与现有股东的股权利益冲突问题。以IPO招股书披露的数据计算，哪吒汽车2024年6月交叉轮投后估值约424亿元。遭遇经营低谷后，哪吒汽车的估值可能下跌。新股东将按照何种投前估值注资，成为一个关注的焦点。
南都记者还获悉，先前产生的信任裂痕，让新股东的加入增添难度。对哪吒的新一轮融资，现有股东难免怀疑公司管理层是否想借助新股东增资，对老股东上演洗牌的戏码。而另一方面，哪吒汽车此前在战略定位、企业运营中存在的问题尚未得到较好解决，新投资方入局亦怀揣担忧。
这笔潜在融资释放出的积极信号，帮助哪吒汽车逐渐恢复桐乡工厂运作。1月4日开始，桐乡工厂重启生产流程。南都记者了解到，最近一周工厂在缓慢复工复产，每天大概能下线几百台车。而基于新的融资有望引进，哪吒汽车与供应商也进行了几轮会谈，争取到供应商恢复供货。
燃眉之急易解，但长期来看，哪吒汽车能否逆风翻盘，仍取决于自身产品的销量。
方运舟在去年12月6日一封全员信中表示，专注在更符合市场期待、毛利率为正的产品，国内适度竞争，放眼海外，努力打造几款全球热卖车型。在全力以赴实现IPO的同时，未来2至3年内能实现销量一半在内、一半在外，2025年内整体毛利率转正，2026年公司整体盈利。
此轮经营危机，亦给哪吒汽车的港股上市之路笼罩上一层阴霾。哪吒汽车第一次提交的招股书业已显示失效。据南都记者了解，哪吒汽车目前仍在等候中国证监会下发境外发行上市备案通知书。
（文：AI前哨站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