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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luely 是 2025 年最受关注的消费级 AI 初创之一:没有砸广告、没有明星投资人站台,却在 10 周内完成 1500 万美元融资。它靠的是“透明 AI 覆盖层”、病毒式短视频、充满争议性的产品发布,以及一群边做边火的创始人和实习生。
在这期由 a16z 合伙人 Erik Torenberg 和 Bryan Kim 主持的对谈中,Cluely 联合创始人兼 CEO Roy Lee 首次系统讲述这场实验如何从“传播即产品”的视角出发,把社交传播机制内化为 AI 产品逻辑。
这不只是一次关于 AI 消费品爆款制造的实战拆解,也是对「速度、分发、注意力即势能」这一新创业范式的深度演绎。
完整对谈实录如下:
Erik Torenberg:Roy,这个神话,当下的传奇人物, Cluely 显然是当下的焦点。前几天消息公布后,你感觉如何?是收获了很多喜爱,还是也有一些负面评价,或者是中立态度。你对此有何反应?
Roy Lee:只能说这太疯狂了。就好像六个月前我还是宿舍里的普通大学生,现在我感觉自己成了科技界的焦点。惊人的是,我对产品病毒式传播的预判几乎正确。我愈发清楚看到, X 和 LinkedIn 上的用户思维滞后,真正理解 Instagram、TikTok 算法的人,和活跃在科技社交平台如Twitter、LinkedIn 上的人交集极少,正因为交集如此之小,所以我的预测必然是正确的。看到这一切真实发生,真的很疯狂。
Erik Torenberg:马斯克正在联系我,Meta 也提出了十亿美元的收购邀约,Bryan,我们当时还说别答应。
Roy Lee:是,肯定要往更高的目标前进,我要“上月球”。
Erik Torenberg:Bryan,看到事情这样发展,你有什么看法?
Bryan Kim:这太有意思了。记得消息公布前一天,你就给我发了视频,说“这就是我们要展示的内容”。我当时就觉得这很棒,会有不错的效果,但没想到会这么成功,引发这么多争议。不过我也低估了大家对我们的积极评价,现在网上有很多关于你的深度分析,甚至分析得非常深入。我还看到有人把 A16Z 的深度分析和 Cluely 联系起来,探讨思维和事物的可替代性之类的。有个人写了关于思维可替代性,涉及了 A16Z 和 Cluely 。
Erik Torenberg:人们总是过度解读这些事情,他们会说“这个广告是某个宏大计划的一部分, A16Z 企业涉足整个领域”。
Bryan Kim:别告诉他们,我们这是在下一盘大棋(笑)。
Roy Lee:还有人写了十篇文章分析左手握手的含义。
Erik Torenberg:我还想怼那些喷子,我发了条推文,说“你对 Cluely 的看法,就反映了你对自己的看法”,但后来又删了,因为我不想在 X 上引战。我会在播客里说,可能会被剪成片段发到 X 上,但我不想直接在 X 上说,不过看到大家的反应,真的很有意思。
回到最初的话题吧,这个故事还没被详细讲过。我们之前聊过亚马逊面试的事儿,要不回溯到更早之前,想想你现在取得的成就,聊聊你从儿时到现在的经历,或许能让我们更好地理解你是怎样的人,以及当下这一刻。
Roy Lee:从出生起,我最显著的性格特点就是爱吸引眼球、爱标新立异。这种性格在小学、初中和高中都有所体现。那时候,总有一群人喜欢我,也有一群人讨厌我。我总是最胆大的那个,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,毫无顾忌。结果就是,很多人喜欢我,也有很多人特别不喜欢我。这种情况在我高三那年达到了顶峰,我学习成绩不错,还提前被哈佛大学录取了。但后来,我总是做一些疯狂的事,有一次校外实地考察,我超过了宵禁时间还没回去,警察都来把我带回去了,当时我们才十六七岁、十八九岁。就因为这个,我被学校停课了。那些讨厌我的人这下抓住机会到处告状,最后我被哈佛大学取消了录取资格。
从那时起,我就开始了想要大胆创业的征程。那一刻,我的人生仿佛进入拐点。说起来,我父母开了一家大学招生咨询公司,专门教孩子们怎么进哈佛,结果他们最小的儿子被哈佛拒之门外,这简直是最糟糕的事情了。所以我们决定先保密。我的考试成绩和申请材料都还在,说不定明年能申请到别的学校。于是我在家待了整整一年,但我完全低估了这一年对我精神上的折磨。
我可能是你见过最外向的人了,我最多能忍住八个小时不和人说话。但整整一年我都自己待着,让我觉得“我的人生怎么这么疯狂,我还不如放手一搏,抛开所有疯狂的想法,去开启新人生”。就在那一刻,我决定全身心投入创业,我不可能再做别的事情了。
Erik Torenberg:还以为你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“这是不是在某些方面让我受挫折了,也许我该收敛一下”。但你却反其道而行之,没有收敛,坚持自己而至成功。
Roy Lee:可以想象下,自己在一个房间里待上十二个月,突然之间,你那些最疯狂的想法都变得合情合理了,因为只有你和自己的大脑在交流,这种自我反思会放大一切。我觉得这就是我成为现在这样的人的原因,也是我愿意为现在的事业全力以赴的原因。
后来在父母的要求下,我去了加州的一所社区大学。我觉得加州就像一个折中的选择,加州的教育资源也不错,我既有机会创业,又能接受亚洲父母一直期望我接受的教育。在社区大学待了一段时间,后来又被哥伦比亚大学录取了。我至少得去哥伦比亚大学读一个学期以安抚我的父母。我到那儿脑子想的第一件事就是“我能在这儿找到联合创始人,找到我的妻子吗”,这就是我在大学最想实现的两件事,现在我还在找寻另一半。不过入学第一天,我就遇到了我的联合创始人Neil,开始尝试各种东西,其中最成功的就是 Cluely 的早期版本。
Erik Torenberg:你父母有没有想过让你变得稳重一点呢?相比于以前风风火火的“Roy ”。
Roy Lee:几乎在被哈佛录取之前的每一天,他们都想让我收敛一点。等我被哈佛录取后,他们就放松了,觉得“这孩子真有出息”。可我被哈佛踢出来之后,他们又开始担心了。直到我被哥伦比亚大学录取,他们又觉得“历经波折,他还是进了常春藤盟校,看来我真不能小看他那些不走寻常路的做法,说不定真能成功”。
Bryan Kim:你之前说过,无论如何你的父母都会爱你,我很好奇他们现在是怎么想的?
Roy Lee:自从我重新被哥伦比亚大学录取后,他们变得特别开明,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。现在我说“妈,我要退学去创业”,她就会说“行啊,我早料到了,你怎么现在才退学啊,怎么还等了一个半学期”。当时我还在劝说我的联合创始人跟我一起退学呢,我妈就说“这事儿早该做了”,他们现在完全支持我做的所有疯狂的事儿。
Erik Torenberg:我们之前聊到产品的病毒式传播,我听你说过 X 比 Instagram 落后两年,比其他平台也落后。先说说你的那种标新立异的风格是怎么在 X 或者其他数字媒体平台上体现的,这种策略是如何演变的,以及不同平台之间有何差异?
Roy Lee: 这得追溯到很久以前。YouTube 刚上线的时候,那是一切的转折点,它让内容传播变得更加大众化了。以前需要画花钱做广告才能获得曝光和宣传,内容的传播取决于愿意在广告或电视时段上投入多少钱,而现在,内容传播只取决于内容本身的质量。
五年前,TikTok 上线,短视频算法开始流行,这改变了整个格局。现在重要的不是能做出多少优质内容,而是产出多少内容。普通人的内容消费需求很大,但优质内容根本满足不了他们,所以你会反复看到同样的热门视频。
很多人没有意识到两点。第一,你要制作更多能让用户喜欢的内容。大多数人不知道怎么制作能广泛传播、让大众轻松观看和消化的内容。X 和 LinkedIn 上的用户都想表现得很有深度、很有思想,他们产出的内容可能世界上只有两百个人能真正理解。他们想显得自己有趣、有思想、聪明,但这样的内容缺乏传播性,没有足够的内容能在平台上广泛传播。
第二点是,平台算法往往会推广最具争议性的内容。但 X 和 LinkedIn 上的争议性内容太少,难以获得算法的青睐。而我使用 Instagram 和 TikTok 十年了,很清楚什么样的争议性内容才能吸引眼球。只要稍微制造一点争议,内容就能在 X 上爆火,因为算法本身就会大力推荐这类内容,这些内容会推送到每个人的页面上,大家都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。其实我只是把在 Instagram 和 TikTok 上制造争议性内容的方法搬到了 X 上,而 X 上的用户完全没准备好应对这种风格,这真的太疯狂了。
我之前提到过,我的视频在 Instagram 和 TikTok 上的传播效果不如在 X 上。唯一的原因就是在这些平台上,我的内容不够有争议性。在 Instagram 和 TikTok 上,有人公然违法犯罪,或者至少暗示自己在违法犯罪,大家都觉得“就这?不够刺激”。而 X 上的用户还没意识到这一点,愿意制造争议性内容的创作者太少了。
Bryan Kim:马克有时候会说“表情包的供应链”,这概念挺奇怪的,但梗确实是从 Reddit 开始传播,然后到 X,再到 Instagram、 LinkedIn ,最后到 CNBC,就像有一条传播链,有些人能赶上潮流,有些人就错过时机。但当涉及到内容的传播性和争议性时,这种传播顺序可能会有所不同。
Erik Torenberg:有时候,梗甚至是从 4chan 这样的网站(国外综合型讨论社区)开始传播的,因为我是最具争议性的人。
Bryan Kim:是这个意思,我不想明说。梗是从 4chan、Reddit 开始,然后到 X ,再到 Instagram 和 LinkedIn 。但对你来说,从内容的大胆程度和疯狂程度来看,Instagram 和 X 的顺序跟别人不太一样,Instagram 会先于 X 出现这种风格的内容。Roy Lee: 我感觉那些在 X 评论区抱怨这事有多具争议性的普通人,如果他们花1个小时浏览我的 Instagram 动态时间线,他们的脑容量会爆炸,他们根本无法理解人们怎么能大量接受这些内容。
Erik Torenberg: 这很有趣,因为自从马斯克接管 X 以来,有些人开始抱怨,说这里的内容变得太有争议性,或者黑暗内容太多,负面内容太多……结果这才只是个开始。
Roy Lee:从根本上讲,这就是未来内容的走向。不会有更多00后创始人了,只会有更多10后、20后的创始人。他们的背景和创作的内容和我的一模一样,他们完全明白我在做什么。我有点像那只带路的“金丝雀”。但我肯定,以后这样的情况会更多,这是不可避免的,你只能接受。
Erik Torenberg:你什么时候意识到这就是你要创建公司的方式?是怎么开始的?比如你意识到分发渠道是稀缺资源,分发才是关键。现在有很多创作者,但他们没有把创作和科技公司结合起来。你是什么时候想到把这些结合在一起的?
Roy Lee:是在我不断制造出热门事件的某个节点,我意识到我掌握了一些 X 和 LinkedIn 上的人还不知道的东西,那就是对算法的掌握。一切始于“Interview Coder(面试程序)”事件。“Interview Coder”是Cluely 最早的原型,它是一个能让你在技术面试中作弊的工具。我用它在亚马逊面试中作弊,我把这事搞得人尽皆知,到处发帖,结果被大型科技公司列入黑名单,还被学校开除了,这个事件本身就很有传播性。
想想看,上一次有人被常春藤盟校开除还筹集到500万美元是什么时候。这在人类历史上可能都没发生过,所以这个事件本身就很火爆。当时,我根本不知道这是我可以重复去做的事。然后发布视频出现了,我直觉认为发布视频会很有传播性。在刷 Twitter 的时候,我就在想:为什么没有人去做 Avie Schiffman 一年前通过 friend.com 向全世界展示的那种事情?为什么还没人做,结果成功了。然后我又搞了“50个实习生”事件,也成功了。我不断制作一个又一个热门视频。到了某个节点,我意识到,X和 LinkedIn 上的人还没反应过来。我在这里努力抓住的巨大优势就是,他们还没明白掌握短视频算法,或者这种短视频算法意味着什么。结果是,我不仅在过去一周,可能在过去几个月里都能主导时间线,就因为X和 LinkedIn 上的人还没反应过来。
Erik Torenberg:聊聊“50个实习生”的事,在你的公司里,基本就是工程师和创作者这两类人吗?
Roy Lee:对,只有两种角色。要么是打造产品的世界级工程师,要么是世界级的网红。而且每个全职员工在某个社交媒体平台上至少有10万粉丝。这是证明你真正掌握了传播性、明白其中诀窍的唯一方法。如果世界上哪家公司有营销团队,而营销主管粉丝数不足10万,至少10万,那你就得换掉他,游戏规则变了。
Erik Torenberg:你认为其他公司也应该采用这种策略吗,不管是通过实习生计划,还是打造一支创作者大军,并将其部署到项目里?
Roy Lee:对。很酷的是,我们制作了个很火的视频,宣布要招聘50名实习生,让他们整天在这里创作内容。本质上我们就是这么做的,我们有60多个合同工。这些合同工按视频数量计费,他们只需坐在镜头前制作关于 Cluely 的 TikTok 和Instagram 视频。这就是我们的营销方式。这种工作五年前根本不存在,怎么向别人解释这份工作呢,坐在镜头前制作五到十秒看似毫无逻辑,但却能持续获得数百万浏览量的视频,这在很多人看来都不像是份正经工作。但这就是我们的实习内容,这就是现代营销实习的样子,我们花很少的钱就能获得大量浏览量。而其他公司花数百万美元做超级碗广告,其实你花两万美元就能获得同样质量和数量的浏览量。
Erik Torenberg:有转化吗?
Roy Lee:当然,能带来转化的显然只有我们在 Instagram 和 TikTok 上的视频。
Erik Torenberg:Bryan,你是怎么对 Cluely 产生兴趣的,你和 Roy 是怎么认识并建立关系,以及这个合作关系是如何形成的?
Bryan Kim:我在纽约有个熟人,她和年轻创业者圈子来往密切。她叫 Allie Deboe,她给我发了一份名单,Roy 也在里面。我看了他们在做的事,感觉有点像那种有爆款潜力、快火起来的项目,这应该挺有意思的。我主动联系了Roy ,并主动搭话,可大概一天后,你的助理说不想跟我聊了。那怎么办呢?我本可以退一步,但我说,好吧,我保证不聊募资的事儿。谢天谢地,你同意了。
很快就通了个电话,你讲了你的创业起源故事,我当时就想,太酷了,我很高兴他在做这件事,可惜他不接受投资,但没关系。
然后我关注着你,你的 X ,和你在做什么,你招了50个实习生,还搬到了旧金山。我心想,行,下次有机会我就直接上门,然后我就到了你的办公室楼下。我觉得特别酷的是当时有几件事。第一件是有个工程师在 X 或者 Instagram 上偶然看到了你,然后就直接找上门来,你们互不认识。还有那些主动找上门来跟你聊天的工程师人员素质之高,好像这儿正在发生一些非常特别又奇妙的事儿。
团队成员都在各忙各的,创作内容,你和同事在打磨产品。我当时在想,这事儿是不是值得我们支持?后来我去的时候,你把关注度和流量转化成了实实在在的金额,你说,“我们有这么多营收,未来前景也不错”。我认识的人里没几个知道该怎么做到这一点。那段时间,我一直在写一篇叫《势头即模式》的文章,因为在 AI 领域,尤其是面向消费者这一块,要突破各种杂音持续做好业务真的太难了,几乎不可能。所以我有个理论,那些知道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公司、知道如何打造这种速度的公司将会成为赢家。我觉得我找到了一个正在这么做的人。我觉得我们行动非常迅速比如点击下载Stripe数据,下载完发给我们就行,我不会再问其他问题了。
我们赶忙和你进行了一场很有意思的小范围交流,和你以及一些合作伙伴进行了交流,当时很兴奋能促成这笔交易。还有当时我在拉斯维加斯参加一个有限合伙人峰会,到处跑给你打电话谈条款之类的,事情就是这样成了的。过了一阵子,我给你带了五六磅牛排,作为庆祝和达成协议的礼物。
Erik Torenberg:我想再探讨下将“势头”作为护城河的概念,因为你有一段有趣的从业经历,你在消费领域工作了一段时间,之前还在 Snap 等公司工作过。我记得本·汤普森写过一篇关于Snap的文章,他说Snap采用的是“姜饼策略”,就是说如果他们推出新东西,Meta 就会抄袭,所以他们只能不断推陈出新。我猜这有点像跟着面包屑的痕迹走的概念。
你也投资了很多这类消费领域的项目,你近距离观察过,这些网络效应未必像以前那样具有强大的防御性。所以公司需要不断创新、不断推进。请多分享一下这种“势头”理论,尤其是在 AI 公司中,它是如何产生的,以及它到底意味着什么?
Bryan Kim:多样化方面,我以前没有这种看法。我不认为“姜饼策略”一定行得通,也不认为“势头”能成为护城河,我以前并不这么想。实际上,我坚信那些精心打造的手工制品能真正触及人们使用它的核心原因。我现在多少还保留着这种核心观点,但像那种手工制品,打造它需要花很长时间,而且有很多细微之处。我一直认为这样能带来高用户留存率。
所以我最关注的始终是,这款产品的用户留存率高吗?这款产品有网络效应吗?那些传统理论是否适用?我意识到,在移动互联网时代,某种程度上确实如此,毕竟这是一个有二十年历史的平台了。很多事情都有人尝试过,很多人都试过不同的方法,在我看来,找到能让人们反复使用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。后来 AI 出现了,我还是沿用那个框架,想着要找那些用户留存率高、能让人反复使用的东西。但变化太快了,比如底层模型每天或每周都在变,如果你精心打造了一款产品,而OpenAI之类的公司推出了包含那部分功能的新模型和新产品,你就被甩在身后了。
不能再是那种深思熟虑、慢慢打造的产品了。它需要是那种创始人知道如何快速行动的产品,这包括产品研发、产品推广。因为 AI 太神奇了,我们就像创造了一个数字之神,把它关在了聊天机器人里,基本上只要给它机会,人们什么都愿意尝试。真正重要的是在飞机从悬崖坠落时赶紧把它造好。那些享受飞机坠落的刺激,并且真的对在坠落过程中打造飞机充满热情的人,我觉得他们才是未来的赢家。所以当我想到像 Roy 这样的人时,他就是那种能从速度中获取价值、充满热情,并且在速度方面一马当先的创始人类型,不管是在营销、推广还是产品研发方面。通常来说,要打造一款极其耐用、数据驱动的长期产品,这些方面都要兼顾。而对我来说,最终这款产品需要能留住用户,需要让用户每天都使用。
但我们现在还处于 AI 的早期阶段,我认为“势头”是最重要的。回到 Roy 的话题,我很想听你谈谈你是怎么想的,因为我们在聊天时稍微聊过,你提到了打造Cluely 的第一阶段、第二阶段、第三阶段,以及你所拥有的推广优势,你还一直说,也许现在在 X 和 LinkedIn 上大家还不明白,但随着时间推移,这种差距可能会缩小。你是怎么看待下一阶段之类的事情的呢?这和我关于“势头护城河”的理论是如何关联起来的?
Erik Torenberg:我想聊聊Roy 的产品策略,但首先我想提几点。有意思的是,保罗·格雷厄姆创办 Y Combinator 时就发现技术型创始人被低估了,他们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,人们觉得,你得有个工商管理硕士学位。但后来人们意识到,教技术型创始人学商业比教商业人士开发优秀产品或编程要容易。在接下来的十五年里,开发产品变得容易多了,比如有了亚马逊网络服务,在 AI 领域也是如此。
而现在推广成了稀缺资源,软件市场充斥着大量产品,就像你引用安德鲁·陈文章里说的,所有营销渠道都不行了,都被榨干了。所以现在推广才是关键。同样的,以前是技术联合创始人很重要,现在几乎得有个有受众基础的联合创始人,或者说你得搞清楚怎么才能脱颖而出。
我们看到创作者开始创业了,比如野兽先生推出了他的 Feastables巧克力,还有凯莉·詹娜推出了她的化妆品系列,这些创作者推出了唇彩之类的产品,开展了电商业务,但还没有人真正在软件领域这么做过。没人把这些事联系起来想,贾斯汀·比伯曾试图做一个叫 Shots 或 He Chat 的社交网络,是约翰·贾希迪借比伯的名号做的。但真正有影响力的创作者,不管是面向消费者还是企业,都没打造出大型软件公司,他们做的是商业或实体商品。我就在想,野兽先生怎么不推出一个类似Square(一家金融科技公司)的竞品呢?他有那么多关注度,我敢肯定他做这个能比办音乐节赚更多钱。他有游戏业务,他还是公司的朋友,而且他做得非常出色。但我欣赏的是,Roy 把这两方面结合起来了。你能稍微讲讲你的推广策略吗,产品策略从一开始到现在是如何演变的?
Roy Lee:我觉得很多人没注意到,Cluely 的第一行代码是大概10周前写的。所以这真的是个新东西。这事最初源于“面试代码生成器”(Interview Coder),那是我在宿舍花了一个周末编出来的产品。它是个能让你在面试中作弊的工具。当这个东西获得了约2.5亿次展示后,我们意识到,哇这东西吸引了这么多关注。也许我们可以再做一次,但做一个更通用、用户体验类似的产品,因为我们觉得在用户体验方面我们找到了门道,这样也许能赚更多钱,于是我们就做了Cluely 。
我们把它当作一个适用于所有场景的“面试代码生成器”来推出,就是在任何事上都能“作弊”。看看使用数据会告诉我们用户拿它来做什么。现在就是这种情况。我们有了这个通用的“作弊工具”,实际上它就是一个无形的 AI 覆盖层。这是一种全新的 AI 用户体验。我们把它推给很多人,看看会发生什么。结果就是,Cluely 目前的总浏览量已经超过10亿次,我们可能是世界上最具传播力的初创公司。我们有大量的使用数据,这些数据明确告诉我们,“这里是用户黏性最强的地方,产品应该朝这个方向发展”。
我觉得推广的核心优势在于,你不用操心产品是否契合市场,因为用户会告诉你市场契合的方向,他们的使用数据会给你所需的信息。如果没有使用数据,那就像在盲目射击。每个创办过公司的人都知道,真的不知道公司会朝哪个方向发展,需要和用户交流。但我觉得,如果推广能力足够强,就不用和用户交流,只需要看总体数据。
Erik Torenberg:从某种程度上说,你也在重新定义最小价值产品。其他人、其他公司会花好几个月来开发一个产品,然后看用户怎么使用。但对你来说,如果你能创作出合适的内容,你就能更快地测试这个想法,看看它是否真的能引起共鸣。
Roy Lee:我们发布视频的时候,产品几乎还不能正常使用。前一天我们才完成最终测试,然后就想,这东西能用了,快递发布视频吧。视频发布后,突然就有了数万个赞。我们就想在视频里加入销售电话相关的内容,看看用户会不会用它来处理销售电话,因为这看起来是个很赚钱的领域。突然之间,就有了超过100万美元的企业收入,用户用它来处理销售电话。通过推广来尝试新方向比通过产品来尝试要快得多、准得多,不需要进行大量的产品集成。更棒的是,迭代周期也快得多,因为算法会通过浏览量、分享数之类的数据明确告诉你,策略效果如何。所以测试这个产品是否有传播力、是否有传播契合度,比测试它是否有市场契合度要容易得多。
Bryan Kim:Roy ,这是不是意味着你让受众来引导产品的发展方向?你是这么想的吗?
Roy Lee:没错。
Bryan Kim: 再讲讲产品形式吧。我们内部讨论过,Roy 在推广方面可能是世界前1%的高手,现在我觉得他是前0.1%。能把推广和开发半透明覆盖层的技能结合起来的人少之又少,听起来很简单。一个半透明覆盖层听起来简单,技术上其实也不难。但这种结合让我对你正在做的事情非常兴奋。我现在打开了Cluely 。Erik ,你是在密歇根上的大学,学的哲学、政策和经济学吗,我们可以通过聊聊这个来建立联系。
Erik Torenberg: 很厉害。你认为产品未来会如何发展,特别是,任何开发 AI 工具的人都会问自己,如何防止现有大型企业(比如OpenAI等)推出类似功能。你怎么让你的产品具有真正的竞争力,尤其是面对那些有广泛影响力和规模的公司,毕竟OpenAI也有自己的推广渠道,你是怎么想的?
Roy Lee:我们率先采用了一种全新的用户体验,大家最终都会采用半透明覆盖层这种形式,这就是集成式 AI 应有的样子。就像苹果向大家展示的那样,液态玻璃、半透明覆盖层将是未来 AI 的呈现形式。我觉得这就是一场圈地运动。如果问题是关于产品推广,那我认为我们完全有理由说,最终我们的推广效果会比OpenAI更好。而且你可能能以差不多三万分之一的成本押注我们。实际上,我并不担心推广问题。看谁能先说服尽可能多的消费者和企业,让他们相信自己才是值得赢得半透明叠加功能这场竞争的人。现在我们搞得动静这么大,推出这个过渡叠加功能,凭什么不能是我们成功?
Erik Torenberg:你是什么时候想到半透明叠加这个创意的?
Roy Lee:我当时和Neil 在宿舍里,每天都在想怎样才能让面试编码工具在面试中不那么显眼。我们不断尝试,过去可能有二三十个版本的面试编码工具,我们都觉得不行。但其实,它本质上就是给提供一个编码问题的答案,然后把这个答案叠加到你自己的代码上。我认为我真的需要把这个功能集成到我的代码里,既要看到自己在做什么,也要看到 AI 给我的答案,最后我们就想到了半透明效果。
感觉就像一个神奇的时刻,这就是产品所需要的。很快我们就意识到,为什么我们只想着编码面试,而且只是软件工程方面的编码面试?这市场太小了。其实所有领域都是这样, AI 不应该感觉像是一个独立的窗口,它应该无缝集成。而这看起来就应该是半透明的效果。
Bryan Kim:Roy ,能聊聊你规划的分阶段推进方式吗?我觉得现在我们优先考虑推广,然后在第二阶段再逐步完善产品,会凭借强大的工程实力和产品开发能力等把产品做好。
Roy Lee:现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,都在问“产品呢?”我们现在日夜不停地工作,一方面是要打造出脑海中用户想要的产品。而且我每次发的不是直接关于产品的视频,都会为最终的产品发布视频引发更多的热度。我保证它会比我们早点发布更火。虽然有句话说“尽早发布,快速迭代,在准备好之前就推出产品”有一定道理,但不知为什么,当大规模这么做的时候,感觉大家都在说,“不你们发布得太早了”。
就像现在有人问“专业版在哪里”,这就是我们的策略。十周前就开始写第一行代码了,比最新一批 Y Combinator 的公司都要早,可现在的营收可能比它们每一家都多。产品从开始开发到现在才两个半月,我们还处于发布前的阶段。提前大规模推广的巨大好处是,你能尽可能确定地知道要打造什么样的产品。要是你能把产品推广出去,让数百万的人都知道,“这款产品要出来了”,现在这个阶段就是推广,要让这个概念深入人心。什么是Cluely,就是能看到你屏幕、带有语音功能的隐形 AI 。现在大家都知道了,等我们一发布,他们还会去下载别人的产品吗?
Erik Torenberg:我觉得你们正在做的事情很有意思。我把你们和 TBPN 的朋友们做个对比,他们正在进行品牌重塑或者说重新定位,代表的是企业驱动的媒体。之前大家都说自己是独立媒体,而他们说“我们是有企业支持的”,他们觉得这样更坦诚。他们就是勇于接受各种情况,就像你们说的5%之类的,还带着一种幽默。同样的,把引发争议当作一种策略,虽然有些人觉得这是假的或者是刻意为之,但实际上你们做事的方式非常真诚,人们感觉他们了解你们,有时候就算有一些夸张或者人物塑造的成分,在某种程度上也让人感觉很真实,这是一种很独特的风格。
Roy Lee:是啊,我觉得这反映了社会正在发生的一种转变。实际上,在过去的几十年里,专业感急剧下降。我觉得这是因为内容创作变得大众化了,最早的一批YouTube 创作者就是在宿舍里制作搞笑视频的普通人,那是最真实的,人们渴望看到这样的内容,没人想再看到另一则广告或者另一份千篇一律的企业报纸,他们想看到真实的人做真实的事。内容创作的大众化让那些创作真实内容的人能被数百万人看到。可不知为什么,没有一家公司明白这一点,你发个帖子介绍这介绍那,风格特别刻板,这样根本没人看,也没人愿意看。Roy Lee: 你是希望生活在一个人人极度坦诚,就连公司创始人都很诚实,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某人真实生活的世界,还是希望满眼都是企业宣传?我们预想的Cluely 最终的传播效果是,它完全不会让人感觉像广告。这只是你想看到的某人的生活故事,真实而可信。我也努力让一切更加透明,可能在价值观方面,99%的公司都比不上我们。
Erik Torenberg:这就导致你说的这些话会让一些人非常生气,我听说有人把它叫做“ RIZ 营销”,但他们会说“我讨厌这种 RIZ 营销”。他们认为应该以产品为先,回归基本,但这其实也是如今世界运转的一种基本面。但第二点是,他们无法击垮你。就算是那些想击垮你的人,也击不垮这个理念。就像你打造公司的方式,其中有些东西会对下一代产生影响。你才刚刚开启公司之旅,但即便如此,能引发这种转变或激励这种转变就已经很了不起了。
Bryan Kim:你说的病毒式营销挺有意思,就像一环扣一环。我觉得你做的是反脆弱营销,你这么有争议性,就像有人想砍掉你的头,但马上又会冒出三个来,因为有人对你很生气,有人对你很满意,还有人持中立态度。每次有人针对你和Cluely 的理念时,它就会获得更多的关注,就像在积累人气值一样。
Erik Torenberg:你做过的最有争议的事情让你学到了什么经验教训吗?还是说一直要加倍投入?你是怎么想的,有没有一条不能跨越的界限?网络上的情况是怎样的?
Roy Lee:我觉得学到的几个教训之一是永远不要欺软怕硬。绝对不要,哪怕有一点点这种倾向都不行。而且人们会给予认可,算法实际上也更看重真实性。算法会奖励很多东西,但最看重的其中一点就是真实性。你会时不时在 X 上看到我发表一些真诚的评论,比如“谢谢你,我真的很尊重你”之类的,人们很喜欢看到这样的内容。
Bryan Kim:我觉得你对Gary Tan的回应就很好。
Roy Lee:这是我的真心话。我很尊重那个人,我希望有一天公司发展到我预想的规模时,他会改变看法。
我不认为经验教训是在所有事情上都加倍投入。但我认为经验教训是,如果你诚实,算法就会给予回报,因为实际上没有其他公司能在所有事情上做到完全诚实,也没有其他创始人能做到言行真实。我能想到的可能只有马斯克,从商业角度来说,我觉得他是个很好的榜样。
Bryan Kim:当你将Cluely 打造成消费者和企业都向往的首选平台时,你那些噱头和短剧表演实际上如何契合你想服务的客户群体呢?Roy Lee:大概40年前,我们比现在专业多了。如果你是个工程师,你上班时会穿着西装,准点到岗,要是不这样,就会显得很不得体。我简直无法相信现在的情况,你绝对不应该穿着连帽衫和运动裤来上班。而现在,如果你穿着西装,没穿连帽衫和运动裤,反而会显得很怪异,现在大家都追求更真实的东西。
不知为何,在社会上,我们仍然秉持着这样一种观念,即公司要亲切友善、平淡无奇,绝不能发表有争议的言论之类的。我不明白这种观念是怎么成为社会规范的,但实际上,人们想看有趣的东西,这才是生活的意义。现在就是缺乏专业精神,随着短视频内容的传播,大家都能看到各种疯狂的事情,对这些事情也变得麻木了。
这就是为什么像赛车这类运动能如此火爆。要是在10年前,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根本不会报道这类内容。但现在不需要CNN了,有了 Instagram 和 TikTok,而 Instagram 和 TikTok 很喜欢赛车。赛车运动能够获得广泛关注,真有可能成为下一项名副其实的主流运动。这可不止赛车运动是这样,全世界所有公司都是如此。比如奥特曼会谈论GPT生成的人物有多帅气,马斯克会对自己的政治观点发表看法,每家公司的言行都越来越有争议性,而且这个趋势还在加剧。
我或许只是比当下世界所能接受的程度更激进一些。我觉得大家都应该好好想想,如果我们成功了会怎样?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吗?要是我们成功了,向大家证明了我们所认定的专业标准才是正确的,整个美国的企业文化,甚至可能是整个世界的,都会发生转变。大家就会意识到,我们一直都在为品牌形象和所谓的专业而忧心忡忡,可实际上,世界会有不同的发展。
我坚信自己是对的,因为我在 X 这件事上的判断就很准。我一直都不理解,为什么没有人制作那些明显是为迎合算法而设计的热门视频。只是因为没人意识到这一点,也没人愿意去尝试。现在我已经迈出了第一步,如果每家公司都能做到完全透明,只做最有趣的事情,那世界肯定会有趣得多。
Erik Torenberg:正如马斯克所说,最有趣的结果往往最接近真相。这期节目非常精彩,感谢各位参与我们的播客。
(文:硅星GenAI)